鸬鹚,水鸟一种,引颈如雁,舒翼似鹰,其捉鱼的本领又远远强于鹰雁,然从不期望鹰雁一般翱翔蓝天,过一种览四海于须臾的快意禽生,只愿混同于鹅鸭之列,媚声于主人的投喂,悉心为主人产蛋捕鱼,换来每日免受风刮雨淋之苦楚。
少时不识鸬鹚学名,附和着大人声声唤它“鱼鹰”,此时识得百般生灵品貌,才觉得小时候太高看了此禽。也许在小鱼小虾眼里,天敌鸬鹚直如鹰隼一般,是很多水陆小动物的噩梦,但以我观之,其品貌远远不能比拟鹰隼,根本不配用那个“鹰”字来冠名。
记得读小学的时候,语文课本里有一篇文章,题目就叫作“鸬鹚”,已经忘记了大致内容,但思想起来,就觉得作者对这一动物也绝不会有什么独到的写处,一定是如何听命于渔人,如何高超地去为其捕鱼捉虾,最后一定又会号召小学生们要学习禽鸟鸬鹚,练就一身谋生的本领,为国家、主人做出应有的贡献。想来无它!写完这文后,一定要找来读读,以验证自己的认识。
其实“水天一小舟,鸬鹚满舟头。枕桨风波里,烦愁付江流”的画面,总被一些久困樊里的人们欣赏并憧憬,然而“画家不知渔家苦,好作寒江钓雪图”,不信你让那些“饱汉不知饿汉饥”的达官贵人、文人雅士身披蓑衣,哈冻提毫,或者站在船头,放牧几天鸬鹚试试看,一准会扔桨逃掉。美甲天下的桂林山水间,不少渔人勘破了游人的心理,也不事渔事了,一叶小舟,数只鸬鹚,作为道具,再弄一件破蓑衣披上。来吧!配合着你合影留念,照一张像五十元,那钞票来得比靠鸬鹚捕鱼轻快多了。
写跑题了,我发觉只要用文字写到涉及钞票的那些乌七八糟的烂事之时,文字和心情总会被败坏得污浊不堪。
畅想一下:江河湖海之间,渔人泛着舟,鸬鹚整齐地站在舟头,脖子上都早早地被渔人套上了一个金属项圈。当渔民发现鱼时,一声哨响,鸬鹚便会纷纷跃入水中,叼到一条大鱼后,却由于脖子被锁的缘故,根本无法吞咽下去,于是只好叼着鱼返回舟头。待主人把鱼从脖颈里拔出,鸬鹚又会再次下水捕鱼。一番辛劳后,渔人也会适时地摘下鸬鹚的项圈,把准备好的小鱼赏给它们吃。这里面有个诀窍,捕鱼积极性高的鸬鹚要多赏,捕鱼少的少赏,以体现奖勤罚懒机制,且要总体把握一个尺度,不能让鸬鹚们吃得太饱,吃饱了就容易犯困,容易懒惰,半饥半饱最佳。半饥的状态下捕鱼工作的欲望强烈,而半饱又能够保持工作的体能。如此一天下来,渔人自然就能够“傍晚归来鱼满仓”了。
突然觉得,如果用一种生灵来比喻国人,鸬鹚是最恰当不过的了。从没有想过摆脱掉剥 削它的渔人,扎一个猛子游得远远的而后逃掉,凭着如此勤劳,又如此能干的身手,过上自游自在的禽鸟生活,每天看蓝天白云,出没于青葱芦苇水草中,和同类自游地恋爱、交配,和野鸳鸯、野天鹅、野大雁们快乐地嬉戏。多好的生活啊!偏要依附于渔人,任由在脖颈上套了个项圈,不能自游吞咽,不能引项高歌,憋屈死了。
好在新贯三年起始,已有部分鸬鹚已洞穿了生命的意义,逃离了渔人的渔船,逃向自游的水域。只可叹我这只鸬鹚,虽深恶这种不得自游的生活,却仍没有逃离的勇气,只日复一日地做着有朝鱼虾富足的美梦。